问心有愧

妖怪系列-先祖篇01

十五夜的月光犹如莹白的液滴漂浮在空气中,纸鹤的羽翅在其中划出一圈接着一圈的灵力的灰白,没有星辰,深蓝的天空如同一道大幕悬垂于天际,纸鹤依旧在盘旋着,不知疲倦般的,突然一道亮橙的光将它从空中击落了,纸做的翅膀被火焰吞噬,残存的灰烬随着那点点白光消失在了空气中,

盛不住水流的竹筒颓然倾下,敲打在岩石之上,发出的清脆声响轻轻盖去了涉足院中的人的脚步声,

“来了,又何必这么做的刻意。”

被烈焰的繁纹所遮盖的手臂从半醉女人的身后环上了她的臂膀,来人的橙发和温热的吐息搔弄着她的耳廓直发痒,一声叹息从南的嘴边流泻出来,

“你说我做的对不对?高坂。”

她转身仰头对上了高坂垂落的目光,深蓝的宝石如同那片不属于任何人的天空一般,单纯却又深邃的让人不能分辨她的情绪,

“一切都是殿下的命令与你无关,你不用自责。”

深秋的夜晚露气伴着寒意透过皮肤,切开肌肉,渗入骨髓,高坂用随身披着的大衣裹住了南纤瘦的身体,褪下外衣的身躯被绷带所侵吞的大半肌肤和裸露在外的绘有焰纹的臂膀,高坂曾经说过,她们一族是被太阳的神明所加护的一族,与生俱来的焰纹是她们引以为傲的灵力来源,也是在寒冬中守护他们的御守,
        
即使,被冠上了一族最强者的称号,高坂的肩膀依旧瘦削的让人心疼,

说起来那个孩子,没有焰纹呢……

“穗乃果的话已经睡了。”

“还不能很好的操控呢,那个力量。”

声音轻得像是呓语,下移至腰间的手加大了力气,像是要把南揉碎一样拥抱着,在她的眼角落下亲吻,南知道这预示着什么,

“高坂,不用,不用。”

她的声音夹杂着呼吸声,高坂瞳中的深蓝被欲望浸染的深了几分,

“南,你没有错,你没有错,不要自责,不要害怕,如果狐狸的诅咒降临在你的身上,我即便把这个身体燃烧殆尽也会除去它的,我已经一无所有了,除了你之外。”

“高坂,你还有雪穗,她还太小,你别忘了我们所做的一切是为什么。”

“若是鸟儿无法展翅,”

“其余命便无用,唯一死以求解脱。”

两人的影子在月下融在一起,我靠在门外不言语,想要转身离去,不巧佩剑撞到了门边发出了声响,

“园田来了这么久,不进来坐坐么?”

南的声音清甜伴着笑声,我只能从门外进去,坐到了两人跟前,

“啊啦啦,园田你偷看我们多久了哈哈哈哈。”

大衣之下,南的衣物早已凌乱,裸露出的肌肤炫目的让我的脸颊像是要烧起来了一样,高坂有点不高兴的把头靠在南的肩上,从小就认识的交情,这种景象早是见怪不怪了,我的嘴角牵起苦笑,

“身为殿下的座前侍卫的园田来这是殿下又有什么要求么?”

“不,我这次前来只想求你们一件事。”

“我们之间用什么求啊,你说我们就会帮你。”

高坂抢先回答了我,她一直都是这么在意着我们之间那早就可有可无的青梅竹马的情谊,

“我说你们是在计划逃离这里了对吧。”

两人的神情顿时变得复杂了,也是这可是性命攸关的事啊……

若是殿下知道王侍四家有两家的家主正在打算逃跑的话,会露出怎么样的表情呢……

“我希望你们能替我带走一个人,作为交换我会替你们送走穗乃果和雪穗的。”

“园田你……”

“这是我,园田家现任家主一生的请求,请务必答应我。”

“我们答应你。”

南的眼神里流露出悲哀,高坂撇过头不愿看我的脸,

“或许我们不会再见了,请多保重。”



最近一次相见还是在月圆之夜,我被嘈杂的脚步声从睡梦中惊醒,顾不得穿衣拿起手边的爱刀就往皇阁里跑,一出门就是神色慌张的下属立在门口,



“为什么这么吵闹?”



“有刺客。”



“在哪个方向?”



“向东边的庭院去了!”


东边的庭院里我的卧房不远,



我放出了巨蛇的式神,踩着它们的头翻上了房子的屋顶,在术式的作用下,很快就赶到了交战的地方,十数个卫兵围绕在一起,关键的刺客却是不见踪影,



“让开。”



我低喝一声,向着卫兵簇拥的中心位置释放了攻击,一声金属的对撞声后,我的攻击被抵消了,



“一群蠢货。”



刺客的身影显露在我面前,肩膀上的伤口深可见骨,看来就算挡下了也不是完全无伤啊,他身材不高大一副忍者的打扮,虽然受着伤但仍旧和卫兵们战的难解难分,



有点棘手了,



我一跃而下,在半空中拔刀用力劈下,他反应迅速的接下了我的刀刃,力量却是不如我只是稍一发力就能明显的感受到他的颤抖,



“你是谁派来的?”



“……”



他没有说话一双赤瞳死盯着我,挡开我的刀刃,向我的胸口袭来,动作实在是太慢,我反手扣住了他的咽喉拎了起来,



一对暗金色的眼掠过一抹灰气,他的意志很坚定我的读心术施展的也并不熟练,到他被我弄死也只读出了一个名字,矢泽。



但也足够了,这名字也是有够响亮的,



专营暗杀一门的矢泽家,血统低劣的半妖一族,难怪是红瞳……莫不是有人找了他们来暗杀殿下,那可不好办想要他死的人满天下都是,查起来就没个头了,



还是先压下来吧,



我看了眼周围的卫兵,



“没事了,只是个江湖浪人学了几年忍术,就想跑进来偷些值钱的物件,你和你去把尸体处理掉,剩下的人回自己的位置上去。”



“是,将军大人。”



打发走了卫兵,我突然发现这里是东条家的那个人的寝宫,如果是想杀殿下应该去西边的,为什么要来这边?



走近了些,才发现这里的院子门没有关上,只是虚掩着,我推开门走了几步,暗想这里是别人的地方突然闯进来不太好,转身就想走,



“来了又为什么要走。”



“深夜惊扰,万分抱歉。”



我下意识的单膝跪下,对着不远处出声留我的东条行了礼,抬头,是让我移不开眼,



她披着外衣身上穿着轻薄的睡衣,站在池边看着我笑,嘴角勾起的笑几乎要把我溺死在里面,这女人美不是第一次知道,但也是被勾住了魂,脱不开,



“不知道,深夜造访为了什么?”



“刚刚有一刺客进了皇阁,在您的门前被我降服了,我进来看看您是不是有事。”



“多谢关照了。”



她笑的淡,又是浓,真是个妖精,



小时候听大人说东条家的女人比狐狸还要好看,果然是真的,



“园田将军可听说过我东条家是半妖之事?”



“略有耳闻。”



“今天可真是来了个好时候不是么?月圆之夜,是所有妖怪妖性最强的时候,外族人可都没见过我们的样子啊。”



她在调笑我,



听得出她的话是下了逐客令了,



但又为什么要抓住我呢?



“来了,就想走,当我这里是什么地方啊园田将军?”



“我……”



“说说刚刚的刺客吧,看看你那样子,我有那么可怕么?刚刚是骗你的。”



原来是骗人的么,我也只听说过东条是巫女一族,还真没听过是半妖什么的,



“是矢泽家派出来的。”



她皱起了眉头,低下头沉吟,



“矢泽家为什么要插手。”



“这不清楚,您想知道的话我可以……”



“不必了,园田将军不麻烦您了。”



“我……”



我却有点不想走了,看到她皱起的眉头,心就没由头的烦躁起来,



“园田家可是世代侍奉君王之家?”



“那是当然!”



这可是园田家的荣耀,大概是吧。



“你不累么?”



“什么?”



“像这样活着?”



“已经习惯了。”



东条用着怜悯的眼神看着我,让我觉得不太自然,而且还带着一副像是要把我看穿的表情,



“你没出过皇阁么?”



“之前去接您的时候,不是出去了么?”



她捂嘴笑了,



“东条一族的领地可一点都不远啊。”



“呃,园田家的人是不能离开大结界太远的。”



我指着心脏所在的位置,接着说,



“这里会痛。”



“真可怜,不,我没有资格说这吧。”



“时间不早了,东条大人早些休息吧,”



“是吗?”



我目送着东条走进房中,转身离去时,从屋内传出了她的声音,



“做个好梦吧,园田将军。”








“你们这群废物!!”



南家家主和高坂家家主失踪的消息传出之后,殿下发了相当大的火,他怒号着,手中的刀将所能触碰的一切都给毁了,我站立在一旁一言不发,看着那把闪耀着幽蓝银光的刀刃,东条家所进贡的灵刀,在经过金狐一族的血液洗礼后

刀刃变得更加锐利,蕴藏在其中的灵力让我的爱刀也开始震颤。



殿下棕色的长发被因狂怒而渗出的汗水所浸湿,贴在他的脸上,即便恭维这张脸要被说是俊美也太过勉强了,纵使外面的人民都是这么想的,



为了行路方便而换上的男装,深紫的发丝和翡翠色的眼瞳,月下汗水划过她的下颚之时,嘴角挑起一抹轻浮的笑容,



不知为何脑中出现了和东条初见时的景象,



但下一刻却被剧痛被迫看回了现实,



原来是被踢了啊,用手背抹去从嘴角渗出的血液,我看向了殿下和那群像羔羊一样颤抖着的女人,大臣们早就不知道跑向哪里,如果可以我也想离开啊



东条站在人群中,她很镇静,目光交汇的一瞬她向我投来微笑,我看见殿下把刀刺入了她身边的一个女人的胸腔,抽出,鲜血的花盛开在那女人的胸口,她抽搐了几下就变成了一具尸体,



无论是人还是妖怪,它们的性命在那个男人眼前总是轻贱如蜉蝣,



早已见怪不怪了,



作为一个武士,我是看不得欺负弱小的人,



但在这之前我是他的臣子,他是我的君王,我什么都做不到,



所以我只能看着,看着他吼叫着抓住你的手臂,把你按在我脚边的地上,只有这里还没有被鲜血染透,你的发丝散落在地面上,就像混杂着泡沫的藻屑般的长发被这
样对待还是有点太可惜了。



活下来的女人们尖叫着跑出去了,



时间像是凝固了,一分一秒都过得缓慢,



东条,你在想些什么,



你的眼中依旧是清澈的,吐息却是诱惑的,我看见南的身体会害羞,看见你的却不会,如此美好的肌体,每一寸都是完美无瑕的,随着逐渐加重的喘息而颤动,你的
喉咙里吐出的呻吟是给谁的?



我无法离开,也无法行动,



看来时间凝固的同时凝固的还有我,



东条家进贡的不止是那把刀,



还有你。



殿下的玩偶,发泄他的狂躁的玩具,



我听见你在念我的名字,即便它被混杂在那首悲哀而堕落的伊吕波之歌中,我也听见了。我从未想过触碰你,就像池中之月,我害怕你会破碎。



不要害怕,不要恐惧,我会在你身边。



软弱的我祈祷着,



殿下从你的身上离开了,他看了如同出生般赤裸的趴伏在地上的你,露出了浅薄而嘲讽的笑容,他看向了我,



“园田,东条小姐累了,你带她回去吧,让人把这里清理一下。”



“是。”



我,无能为力。



他转身回自己的寝宫了,我没有让佣人们过来,不想让他人看见你的躯体,现在或许能够理解高坂那时的心情了,



刀身出鞘,轻轻颤抖,



血液聚拢在刀尖,被一点点的吸食,破碎的物件,就让它消失了吧,从高坂那里学来的方式招来火灵将其付之一炬,



“园田。”



就算故意的想去视而不见,你身上的痕迹和疲惫的神色就像是那个男人在嘲笑我的软弱一样,嫉妒与愤怒的毒刺扎入心脏逐渐膨大,只剩下我们的大殿中我抱着你,
看着你沉沉的睡去,



睡颜就像个孩子,



不,刚年满十七的你本就是个孩子吧。



用唇覆上你的额头,深蓝的波纹荡漾开来,



园田家是侍奉王家的武士一族,除了夺人性命的术式之外什么都没有被教授,父亲大人从小就告诉我不可背叛,身为王的侍卫除了王的命令其他都不重要,



若是命令比这条性命更加重要的话,



像这般行尸走肉一样活着,不如一死,那日在高坂和南的房里听见的话语浮现在脑海中,不由得在心中轻叹我们果然是从母亲的肚子里就知根知底的交情,



南家的术式,能够让人的身心变得洁净的楔拔之术,本该更加复杂的,若是心意相通那些外在的准备也变得多余了。



“你何必呢?”



脸上传来的掌心的触感,睁眼对上了那对翠绿的眸子,



“东条大人。”



我后退一步,不动声色,将头底下若是这样就能掩藏我滚烫的双颊,却又悔恨自己连直视她都做不到,



“园田将军,东条一族虽为巫女血脉的一支,但却没有如同高坂家那般强大的灵力,能做到也不过一些虚幻不实的占卜之术,所以我才在这里。”



“东条大人何故说起这……”



“你不是想要知道么?”



那人戏谑的笑容,让我惊觉到恐惧,



父亲曾给予的忠告,不要接触东条一族的人,更不要爱上她们,



东条没有说尽,没有,东条家真正的强大并非占卜预言,而是那与生俱来的读心和令人恐惧的,



呪术,



“东条你!”



“察觉到了么?”



所谓楔拔并非完全的将污秽除去,而是由施术者将对方的污浊吸引到自己的体内,那么刚刚所吸收的体液中是被下了呪术,



灵力的循环犹如被什么扼住了一般变得不畅通,



这个女人,



“园田将军可是怕了?”



“你的呪术虽然能在无形中对人起效,其效果倒是微弱的可笑啊。”



“强如园田家的族长,自然是不会怕我这点小伎俩的,只是那个只会用下半身思考的蠢蛋可就不一定了,可能都还没察觉吧。”



“为什么?”



我真是问了个愚蠢的问题,出口之时我便后悔了,得到了答案又能如何,徒增烦恼罢了。



“你自己也发现了啊,我要杀了他。”



东条的口气淡然的就像在说一件平常的事,我知道那只是她强装的强大,



“怎么园田将军也看上了这具身体?”



不顾身体的赤裸她贴向了我,



“胡闹!”



即便灵力被限,禁锢住一个人的力量还是有的,但也只是让她笑的更加的开心,



“那你又何必呢?就算你喜欢上我,我也什么都给不了你。”



“东条啊。”



“过来,我替你解了这呪,否则你会死的。”



她的手指摩挲着我脸颊,现在倒是像我中了禁锢,柔软的唇在我僵硬的时候贴了上来,温软微凉,比起呪是否被解,我整个人倒是要自焚了快,怕是现在我是能和高
坂一较高下了,



“你不值,你刚刚都看见了吧。”



“不要说,不要。”



“我已经不完整了。”



东条打开了我想要捂住她的嘴的手,接着说下去,



“这具身体已经被污浊了,楔拔也好,除魔也好,都不会改变我是个不净之人的事实了。你应该比谁都清楚,失去了贞洁的巫女回到族里的结局。”



“焚躯净魂,将自身献祭给祖魂……”



身为族长我比任何人都要清楚这一点,所以我早有考虑,



“哈哈哈哈,你居然想让高坂和南家的人带我走,你觉得她们能逃多远,你别忘了贵为神族的金狐一族都被那个蠢人用来祭刀了,区区人类的你们又能做什么。”



“我……都想过了,只要没有穗乃果和南,他是不会有能力对抗神眷的,逃出大结界之后,他就没有办法找到你们的踪迹了。”



“为什么你这么蠢,比他还蠢……”



我没想到她会哭,这是我第二次看见她流泪,下意识的伸手想要拂去泪珠,手却被抓住了,



“大结界是园田家镇守,除非有殿下的放行令否则就只能用……”



——园田一族的族长之血来开启结界之门。



——活下去,东条,活下去。



“你的呪量已经足够那个男人不得好死了吧。拯救人民的女神啊,该到你功成身退的时候了。”


终于察觉到我的真意的东条,反身想要脱离我的掌控,但她的手被我按住了,偷偷能解开我的禁锢已经是能让我佩服的了,

我看着她的眼睛,渴求看到她眼瞳的深处,是否有那么一小块是属于我的,泪水模糊了她的眼,也模糊了我的,这一刻她是我的神,没有亲吻也没有拥抱,我抓着她的手腕对视着,

“你不愿抱我么?”

“我不敢。”

“园田将军原来是个胆小鬼”

十六夜之月,莫须有的月光披洒在她的身上,我将带来的衣服递给了她,为了方便行动我带来了男装,这样她就像回到了那个时候,我去东条一族的领地去迎接她时一样,和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一样,

她从来没有改变,

我想笑,常年板着脸却不随我的心意,

“你的脸就像哭那么难看。”

“要说再见了。”

感受着心脏传来的钝痛,我知道,南和高坂她们已经准备就绪了,我牵起她的手,即便是最后的一句话我也说不出口,真是不器用的我,

巨狼的咆哮声,逐一出现在城中的火炎,灰白的式神鸦在无月之夜的天空上哀鸣着,何等美丽的景致,

“鸟儿啊,展翅吧,若是你有羽翼的话,其名必为自由。”

我哀叹着指尖划过东条的鬓发,爱刀在鞘中作响,弱者的血不过是开胃菜,刀所寻求之物除了死还能有什么,

东条静静地看着我,园田家最强的武器,非忠诚非稳重,而是这封印着妖魔的刀,刀柄处伸出深蓝色的根须攀附在我的手臂上,

“抓住我的手,别放。”

守护皇阁的警卫已被抽离了四分之三,独留星空家的人还在镇守,不容我细想几条黑影就已经蹿了上来,似人非人似兽非兽,黑影一击挥在刀背的怪力让我不得不退后几步来减小冲击,和星空家的人正面拼太浪费时间,我放出式神扰乱了他的视线,反手切下了他的头颅,

守卫一共二十几人,虽不强却也耗费了我不少的体力,

我牵着东条的手一路向城门跑去,穗乃果的力量不停的撼动着大结界,将皇城的主力全部吸引过去,南放出的式神指引着我方向,

“园田。”

我的脚步不敢停歇,身后传来的声音却让我浑身一震,脚下一发力,凭借反作用力我在空中倒转了身体的平衡,将东条拥在怀里,深蓝的大蛇交缠在我的身边,

“吼吼吼吼!!!!!!”

体内的灵力开始燃烧,妖刀的凭依进一步加深,倒映在翠色的眼瞳之中的我恐怕已经快要失去人类的形态了,被藤蔓缠绕的右手早已化作异形,眼睛被染做黑色,暗金的瞳在无望的暗影中熠熠生光,

视线的余光可见的是高坂从远处向这边疾走,火焰从她的上臂喷发而出,壁障将星空击退,

“聚!”

她的掌心合十,南的式神鸟围绕在她的身旁,金色的火焰从她的身上溢出,覆上式神的躯体,火炎愈烧愈烈,从其中传出鸟啼之声,

“凤凰!?高坂啊,这就是你的王牌么。”

“为了制驭穗乃果我的灵力耗费太多了,我只能帮你一会,南的身体也应该差不多到达极限了。”

抽身脱离战斗,结界的边缘已经近在咫尺,南靠在一旁的建筑下,长时间的运用多个式神已经让她的精神接近崩塌的寸前,

不是能够再花费过多的时间去考虑的时候了,

透明的结界竖立在眼前,任何击打在其上的力量都会被它所化解,

我看向东条,

下一秒侵入眼前的是那个矮小的身影,

“园田,为何要背叛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有着猫妖外形的星空向我扑来,我驱使大蛇缠住了她的四肢,但这只是权宜之计,不过片刻就被撕成了碎片,相互撞击的瞬间,我的右臂传来剧烈的痛楚,妖刀开始鸣叫。

高坂挥出火焰的刀刃与星空的爪牙相交,再次与其缠斗在一起,

“对不起。”

刀尖埋入胸口,几乎是与东条冲过来同时的我被从身后踢飞了出去,鲜血在身前画出不甚规整的图形,我催动着血液与结界相融,

原本透明的结界显现出了乳白色的实质,鲜红的血液犹如腐骨之毒,在结界之上一点点的侵蚀着,心脏痛的让我无法站立,眼看着结界被破开了一个能够让一个人通行的豁口,

这样维持不了多久的,要尽快……

“南,快!叫回穗乃果!出去!”

高坂咆哮着,南的手里怀抱着陷入沉眠的雪穗,刚刚是被藏起来了么,从火焰闪光处,一头身披赤炎的巨狼奔袭而来,在我的眼前化作了少女的模样,身上早已伤痕累累,

穗乃果抱起虚脱的南和雪穗,勉强冲出了结界的缝隙,

“抓住他们!”

失去穗乃果的掩护,皇城的警卫一下向这边聚拢起来,高坂和星空战的两败俱伤,她的一条左臂鲜血淋漓,我将东条护在身后,

爱刀的刀身像是感受到了我的决意,闪过一道幽蓝的光,

“鸣海。”

低吟着刀铭,这下就真的要变成最后了,藤蔓随着手腕,手臂,肩膀,脖颈,刺入了我的前额,仇恨,痛苦,愤怒,能够把血液冻结程度的绝望的情绪被注入,翻弄着我的思考,侵吞着我的记忆,

连意识都要被侵蚀了,

我的口中发出嚎叫声,

“停下园田,不要!”

高坂的声音已经要消失在耳畔了,

“快,快,带她走,带她走!”

结界的裂缝开始萎缩,我将高坂推出裂缝,东条却死抓着我的手不肯放,

“我陪你。”

“我不需要,你快走,快!”

已经不能很好的用声带发声了,

我推开东条,看着她的身体逐渐被缝隙所吞没,握着我的那只手却一直不放,我用力将手从她掌中一点点抽离,

拇指,

小指,

食指,

无名指,

最后的中指贴着她的掌纹脱离了她的掌控,在两指相擦的最后,

——我爱你。

不知是否能传达的爱意,我已经没有遗憾的事了,视线已经开始摇晃了,黑蓝的线条开始将我吞没,

我没有尽到作为臣子的使命,对不起父亲,

至少让我像个园田家的武士一样死去。

“该死,妖化了。”

虽然还保持着人类的形态,却没有人类的意志了,蓝发的少女用无法看清的速度冲向星空,身躯已经交付给手中的刀刃了,舍弃一切的招式,只为造成伤害的剑招,如同在夜风中起舞的幽蝶,

将此身献于神明的剑舞,

与高坂的缠斗让她消耗太多的体力,在接下剑招的时候显出了明显的力不从心,而周围的皇城警卫更像是一群待宰的牲畜,庞大的人数被一点点的消减,

“园田啊,没想到你也有一天会变成这副模样啊哈哈哈哈。”

在众人簇拥下穿着随意的青年握着那柄妖刀站在人群之中,

园田对他的话毫无反应,只是一心一意的进行着屠杀,

被发现近距离武器没有什么效果,在殿下的几句低语后弓箭队被紧急调遣上来,一支银色的箭钉在了园田的脚边,继而是箭雨铺天盖地的袭来,

破魔的银色箭矢穿透了她的小腿,黑色的血液从被击穿的伤口流出,园田发出悲鸣,神速的剑光组成无缝的大网将箭矢一一击落,躯体的破碎被蓝色的鳞甲所覆盖,堆积而上的是铠甲也是刺穿心脏的尖刺,

“憎恨啊,憎恨啊。”

妖刀凭借着园田的肉体述说着自身的怨恨,长久长久被封印的哀痛,只有拳头那么大的心剧烈的收缩着像一个活塞,吞吐着血液,

星空停止了动作,挥手让族人全部撤下,殿下依旧不肯退后,兵队的数量已经不足原先的四分之一了,步兵甚至几乎全灭,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人的身躯如何能抗横妖魔化的剑士,

肌肤与刀刃相抵,仅仅十几秒的相交,手臂上就遍布伤痕,星空开始觉得棘手,回头看看那个急着想送死的男人和那些被当做炮灰的士兵,黄色的闪光从她的身上迸发出来,被闪光舔舐过的躯体化作野兽的血肉,坚硬的皮肤和利爪,

“园田。”

“吼!!!!!!”

没有一丝拖泥带水的剑法,朝着她的要害疾走,刺穿大腿,划过肩膀,星空步步后退仍旧无法抵挡,或是说不想抵挡,

经过咒法强化的躯体获得了能与妖刀的斩击相匹敌的硬度,摩擦的瞬间空气中出现了火花,

看准时机将刀刺进了自己的身体,不顾手臂的血迹斑斑反手就扣住了刀,终究只是死物再强大的力量也必然要败给人的智慧,被扣住的刀身,由于连接刀与人的妖触的存在也不能弃刀而逃,

蓝发的少女扭动的身体企图把刀从星空的手中拔出来,异化的左手刺穿了她的腹部,星空的左手也几乎在同一时间刺入了园田的心脏,野兽的利爪抓住了那颗跳动着的心,肌肉的撕裂声,血管的脉动和从心脏动脉中溢出的血液,

“啊啊啊啊啊啊!!!!”

园田的躯体发出怪叫,但没有倒下,胸口的伤口也被鳞片覆盖了,哪怕那里面其实已经变得空荡荡了,失去心脏对妖刀的灵力供应,连接处的藤蔓显得暗淡了几分,

带着银蓝色雷光的刀恰到好处的砍在了她右手的手腕处,带出一片血沫和四散的鳞甲的碎片,妖刀掉落在地。

园田的动作停止了,黑色的血从手部的伤口低落在地面上,发出强酸腐蚀大地的滋滋声,她抬起头茫然的看着地上的刀,又看了看死命压住伤口的星空,当她的目光落到殿下的身上时,她的表情出现了微妙的变化,

愤怒,或是哀怨,

其实是虚无,

一瞬间她空荡荡的大脑里有东西出现了,所有残存的记忆汇聚成一个女人的模样,一个很美的女人,

“东条。”

园田呢喃着,妖化之后的躯体没有复原,她的声音嘶哑低沉,

“东条。”

“我找到你了,东条。”

“园田,你别说傻话了,犯下这么重的罪过…唔…”

星空被击飞出去,血液从胸前的伤口中喷出,在地上画出一道鲜红,她不停的咳嗽着血液从嘴角从耳朵从眼睛从鼻孔中相继涌出,狂化的代价让她疼痛的昏过去。

“为什么?”

“为什么?”

“明明是我先找到她的。”

“喂,你,不会就是为了那个不值钱的女人才搞到这副鬼样子的吧园田啊哈哈哈。”

“把她还给我。”

伸出的手无力的垂下,身体开始枯萎了,就像一朵用尽全力开放之后的花朵一样凋亡了,鳞甲从身躯之上一点点的脱落带着皮肤的一部分和干涸的血液,肌肤像是一个垂下来的大麻袋,本就迷茫的眼神黯淡下去了,

但是她还在说,

“东条,东条,东条。”

已经什么都没有,

心脏都没有的胸膛,

连爱也没有了,

灵魂碎裂的七零八落,话都说不清楚,依旧用尽全力的去想要拼凑那个女人的身影,笑容,她的声音越来越小了,

蜷缩在地上,就这样被世界吞没了。


“你去试试她死了没有?”

“还没有,但身体的反噬太过严重,怕是也撑不了多久了。”

“哦,看来也不用我出手嘛,跑了个女人,自己的臣子有三个背叛了我,一个也要死不活的了,有趣有趣。”

周围的士兵没有人出声,

“把她拖回去,说起来我的爱刀还缺一个灵体来制驭它的力量,这园田家的血脉也应该是不错的材料了。”


疼痛,剧烈的疼痛,肢体被分离的疼痛,

把我从昏迷中唤醒,

脑壳里是一捧被搅得稀巴烂的脑浆和垂落而下的空虚感,

光亮的剑刃刻入我的瞳孔,这可真是把漂亮的刀,

从左脚指尖开始的疼痛,将我的皮肉分离,一点点的蚕食着我的身体,

有东西在我的脑子里唱歌,

一个女人,

哦,她的名字是什么来着,

痛苦已经蔓延至了右腿,其实已经消失了肢体为什么还会存有疼痛,

女人开始跳舞,一圈两圈,宽大的紫罗兰色的衣摆在空中像只飞舞的花蝶,摇摇摆摆,深紫的长发也在空中飘散,

真是个美丽的人啊,

刀刃的光又在我的眼前出现了,明明暗暗,刀刃抵在我的身上,手臂还是大腿,也可能是腹部,

痛感消失了,变成了一种甜腻腻的感觉,

女人不跳舞了,只是站着叹气,

她转过头我能看见她翡翠般的瞳孔和嘴角弯曲的弧度,

“唔……啊…啊哈…”

被破坏的喉咙发不出声响,潮湿的凉风在伤口的那个大洞里嘶嘶作响,

我感觉不到我的心脏,

听不到血流动的声音也没有跳动的声音,

我所在的地方很安静,除了风的声音什么都没有。

女人被带走了,被另一个瘦瘦高高有着长长顺滑蓝发的女人带走了,没有带走她的舞衣,也没有带走那只她所钟爱的小狸猫,一个人跟着那个女人走了,

姑且还算人体的中心位置发出咕噜噜的声音,我想我可能饿了,但没有饿的感觉,身体开始出现了混乱。

影像变得模糊,一遍遍重复的是一个男人压倒了那个女人,难看的棕色,弄脏了那漂亮的紫色,我发出呜呜声来表示抗议却不能阻止画面的出现,

终于噩梦结束了,

火焰燃尽了一切,火焰,火……

——我爱你,东条。

在体内奔流着的是欲望的河流,可这破败的身躯早已没有任何能够承载它的器官了,河流被染做黑色,重重叠叠的思念下是发酵变质的欲和恨,

还有爱,

我哀嚎起来,没有人能够听见,

突如其来的记忆让我疯狂,

“还给我,还给我,把她还给我!”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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